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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电影节影后咏梅自述:你知道我是柏林影后但你不知道我是谁尽管咏梅已经成为了中国内地首位柏林电影节影后,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回答上述的问题。她只有五万微博粉丝,在搜索引擎查询“咏梅”两个字,搜出来的图片大多是梅花,没错,梅花。
搜索咏梅的相关资讯,只能得到一些少到可怜的信息:她曾参演过热播的电视剧《中国式离婚》,有一个著名的丈夫——原黑豹乐队主唱栾树,但这些和柏林影后一样,都只是缺乏信息量的标签,而没有告诉我们她是谁。
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咏梅捂了一下心口,“我的天”。她走上柏林电影节的颁奖台,接过一尊刻着“最佳女主角”的银熊,有点激动,以至于致谢时把导演王小帅的名字,错叫成王小春。
瑜伽是她最近几年的爱好,如果没工作,几乎天天去。一个世界级电影节的奖项当然令人惊喜,但她不愿因此打乱日常生活的秩序。
回国后第三天,她去上瑜伽课。班上人不多,大家正常锻炼。只是有人偷偷瞄了她几眼,有人小声对她说,恭喜啊。咏梅把手指竖在嘴唇上,“嘘——不要说”。还有人告诉她,以前只知道你是演员,但现在终于知道你叫什么了。
这是咏梅第一次担任电影女主角。她很少接戏,微博只有五万粉丝。有粉丝催她多出来拍戏,她发条微博,表示“安抚”:我在等待一个属于我的角色,我不急,你也别急。
咏梅拿奖后,人们热衷于发掘她的多个身份:2004年,她就参演过现象级电视剧《中国式离婚》;她上一个电影角色是《刺客聂隐娘》中的母亲;她是原黑豹乐队主唱栾树的妻子。她多年“不急”的银幕表现,给人留下了心境平淡、也甘于被动的印象。
但采访过程中,“主动”、“掌控”是咏梅常提到的字眼。她49岁,身穿一身运动服,素颜,不断抓起黑亮的头发,比着高马尾。她最后给出了一个让人意外的自我判断:我是叛逆的,“我的等待,我的不发声,不代表我认同。”
他们问我,是否有空看一部剧本。我答应了。一个小时后,剧本就闪送到家,上面写着“咏梅老师专阅”,感觉还是烫手的呢。我一看,原来现在看剧本的流程都这么专业了,好开心。上一次看剧本还是四年前。
当时刚好是中午,饭也吃过,可以晒太阳了。我打开剧本,开始进入一个失独母亲的角色。好几次读不下去,都是卡在同一场戏。那是写夫妻两人失去孩子,准备离开家乡,我觉得太悲伤了。一方面他们需要忘却,我能够体会有家不能回的飘零感;另一方面,他们其实是出于善意离开,让别人更轻松地活着。这是更让我难受的地方。
我跟小帅导演之前认识,但至少10年没见了。观众认知我的频率,似乎也是以年为单位计算的。15年前,我因为电视剧《中国式离婚》火了一把;9年前,我参演《海洋天堂》,进入电影圈,3年前,接拍了第一部文艺片《刺客聂隐娘》。2017年,我47岁,第一次出演电影女主角,就是这部《地久天长》。
拍摄之前,我和一位失独母亲有过七个小时的谈话。那位母亲告诉我,她有次一直跟着一个孩子,觉得他像自己失去的孩子,直到清醒过来,才明白看错了。在拍摄过程中,我老觉得少一场戏,就对导演说,我很想多演一场,替那位母亲表达一种情绪。导演立刻帮我安排。
我真的演了出来:我找孩子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趴着的孩子特别像自己的孩子,开心地冲过去,“星星啊!”我把那个孩子摇醒,孩子抬头,“你神经病吗你。”我就清醒了,知道这是幻觉。
最后这个镜头没用。从电影节奏上说,这部分太拖沓了。但我还是很开心,我是个有自己想法的演员,完成了角色,我没有遗憾了。
我入行以来,都称得上顺利。34岁演完《中国式离婚》后,很多人知道我,我的电话没停过,各种就来了。金钱上的,名誉上的。我感觉自己的在增长,开始警惕,我怎么会对这个东西那么关注?这当时可能会吞没我。
我觉得太过赤裸裸的挺丑陋的,就是我已经生理反应,不舒服,觉得我要变了,会被带着跑。我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去判断,不能陷入失控,必须要把人生的舵掌在自己的手里。但当时我一下子应付不来,索性把手机设成呼叫转移。
这一来水就清了。我给自己了缓冲的时间,等自己有足够的能力看清楚,就知道到底要做什么。我不是彻底关机,你想找我可以通过短信。但主动权在我这儿,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15年了,我没接过电话,但也没错过什么。
柏林电影节的奖杯是一尊小银熊,我把它放在了家里一进门就能看见的地方。我听说有年轻女演员得了奖,把奖杯包起来收好,觉得那是个标杆,会造成压力。如果我二十出头得了大奖,也可能焦虑,可能往后退,二十岁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但现在,那些在我这儿都不存在了。
我就是觉得开心。银熊越看越可爱,如果它不是一个奖,也是一个精致的摆件。上面用德语写着片名,还有“最佳女演员”,名字是“咏梅”。公司同事要了很久,都想等我回来摸一摸,沾沾运气。我今天应该把银熊带过来,让你们摸一摸。银的嘛,就要经常摸,不摸它会氧化。我需要多带着,每个人都替我摸一摸(笑)。
昨天参加了景春的庆功宴,我们把两尊小银熊摆在一起,觉得这才是一个完整的奖。我可能没想过办一个庆功宴,就我的个性上来说,我不是特别喜欢被过分关注。昨天因为是景春的,我晚到,所以还好。要是大家都冲着你过来,我有点怕。
刚入行时,我也希望成名。我大学学的是企业管理,毕业后在外贸公司当职员。但我受不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去了主持人许戈辉的工作室。当时有电影找来,说有群众演员的角色你来不来,我年少轻狂,瞧不上,说要演也得演女一号。
没想到机会很快来了。一部电视剧想找有职业气质的主演,找到了许戈辉,她不想去,就推荐了我。结果一去,导演就相中了。
那部电视剧一共拍了45天,我拿了一万块的片酬。之前我的工作每月才八百,还经常因为迟到扣掉很多。我想,原来这个工作这么自由,工作几个月,时间可以自由支配。第一部戏合作的演员,帮我推荐了第二部,我就在这个行业里待了下来。
到了1999年的电视剧《梦开始的地方》,我碰到了一个创作氛围很好的剧组。演员有李雪健、刘蓓、丁志成、张涵予,还有小陶红、苏岩。他们都是科班出身,就我一个社会上的,半路出家。和他们对戏我会紧张,但我能够克服情绪。大概就是这部戏开始,我觉得自己开窍了,明确了道路,就是要做艺术,纯粹的艺术。
我没有主动去争取过一个角色,大部分是别人来找我。我性格里没有这个东西,觉得人家这部戏选你演,那就是合适,如果觉得别人合适,我顶多会遗憾。还有一个不去争的原因,就是我的能力可能没有资深艺术家们那么强。我喜欢表达,爱表演,但我确实不是科班出身,对表演的认知也比较单一。我有无师自通、可以称作天分的东西,但理论层面的还比较欠缺。
2004年,《中国式离婚》找到我,一开始想让我演女主角。但后来可能觉得不太合适,他们小心翼翼地问我,女二号你还愿不愿意演?他们怕先找你演女一号,再找你演女二号,自尊心上会受不了。
我说当然演,肖莉这个角色那么好,我为什么不演。那时我已经没有刚入行时的轻狂,知道最重要的是剧,而不是一号二号。现在很多人说,你一直在演配角,我特别不喜欢这种口气,这就是放大了那种功利。
《中国式离婚》后来真是热播,全国都在讨论。走在街上,开始有人认识我。我不戴墨镜和帽子,碰到人说喜欢我就点头谢谢。后来发现做不到,太累了,你走在路上,有人一把把你拽过来,说你是那个谁来着?我就得笑,说我是咏梅。后来我一想,觉得不要这样,你应该先知道我是谁,你得先学会尊重别人。
成名其实是挺恐怖、挺悲哀的一件事。之前去德国,碰到华人,仍然被认出来。我觉得我在哪里都不自由了,那种自由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不要墨镜、帽子和口罩。
我一直在这个行业里学习“什么是我”,之前给我化妆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我是单眼皮,他们喜欢给我粘上双眼皮,我说粘了就不是我了,他们说,听化妆老师的。后来听到姜文导演说过一句话,你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妆容和服装交给化妆师和服装师呢,那是你自己的事儿。我说,啊,还可以这样吗?妆容、服装可以自己挑合适的。
成为演员,也是我自己的事儿,自己的选择。我小时候挺丑的,没哥哥好看完美世界官网首页csgo,也没他招人喜欢。家人出去玩,有时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我觉得特别受伤害。奶奶是最爱我的,我被丢在家里的时候,她就给我做好吃的。
奶奶对我当演员挺不开心的。在她那个年代的人的认识里,演员还是下九流的概念。她问我,你为什么要干这个?你大学学那么好的一个专业,你去干正儿八经的事儿啊,干嘛当演员。
我出生在内蒙古,父亲对我影响很大。他是一个电力工程师,在金钱观上属于无欲无求,靠一两千块工资就活得很好。他从小对我讲,日进一斗米,夜睡八尺床,人的需求无非如此,在他面前,你要是提挣大钱这个事儿,他就会狠狠批评你。
他看重精神上的幸福感,每次交流,他都要问我,最近读了什么书。如果他发现你没什么长进,就会说,你是个“穷人”。
这后来成为我衡量事情的一个标准。该不该挣钱,挣什么钱,我得到的滋养是什么,才是我接戏需要考虑的。
父亲热爱音乐,小时候家里老放唱片,民乐、古典乐,还有俄罗斯歌曲。我也喜欢唱歌,觉得长大了可以当个歌星,但扯着嗓子练了几次,就觉得练不下去了。
大学时我开始听摇滚乐,最初是崔健、唐朝,后来才是黑豹。一次有人告诉我,黑豹的音乐MV在找女主角,我就去拍了《Dont break my heart》的MV。你说媒体上写我和栾树认识是“机缘巧合”,就是机缘巧合。不是我喜欢音乐,就要和一个做音乐的人在一起。缘分吧,就说这么多。
2013年,我母亲去世,2014年,父亲去世。那份痛苦实在太重,伤到神,我开始失控了,失眠、脱发、吃得很胖。恰逢补拍《聂隐娘》,脸有点变形,戏都接不上了。侯孝贤导演对审美非常严格,就没有用那些镜头。
我觉得需要走出来。2015年,我接触了瑜伽,这成为自我调整的方式。最初的一个多月,瑜伽痛比较严重,走路靠一挪一挪,但我天天坚持,后来甚至一天上两堂课,连老师都说,咏梅啊,你别太激进了。我说,我实在是喜欢啊。练瑜伽让我的状态逐渐好起来,感觉重新掌控了自己的生活。
我没有孩子,这是我的选择。但这个话题,如果不可能深入谈的话,就先别谈。这会给人一个印象,或者一种引导——你看咏梅,49岁拿了奖,人家不要孩子,结婚很晚,还过得很好。这不是绝对的,不是每一个人都这样。
对于女人来说,你不能忽略生理上这个根本的东西。我们可以专门去谈,深入地、多方面、多层次、度谈,要让大家看到这个事情有多面,但不要标签化,不是说女性就应该这样。
我在40多岁的时候做出休息的决定,2012年到2016年,基本上休了四年。除了父母去世的因素,还有另一个原因,影视行业发生巨变,实力派演员已经有点边缘化了。
自己明显感觉到,其实从2006年开始,电视剧的商业味道变得很重。你再去追求艺术,讨论戏,就变成给别人添麻烦。赶时间才是最重要的。后来愈演愈烈,成为常态,就觉得电视剧没意思了。
我有意往电影方向转,但我不是个主动的人,就发条微博,释放个信号,说想演电影。后来《海洋天堂》、《青春派》找我演一些比较小的角色,我算是让大家知道,我开始演电影了。
电影更纯粹一些。《刺客聂隐娘》是我接拍的第一部文艺片,侯导布景仔细,演员化好妆后经常会等五六个小时。有时刚准备表演,导演又觉得哪里不对,重新布景,我们再回来时发现已经变了样,而且觉得,这几个小时是值得等待的。《聂隐娘》让我提名了华语电影传媒最佳女配角,我终于可以说,我是电影圈的了。
候场蛮正常的,我经常趁这个时间看书。拍《地久天长》时,我看的是苏珊·桑塔格的《疾病的隐喻》。
我是个有点反叛的人,虽然不会去主动做什么,但我可以选择不做什么。找我合作,不要触碰我的底线。前段时间有个电视剧挺火,但把女性写成了封建老古董,这不是我的价值观,就不会接这样的活儿。你说有些人觉得多演一些,增加曝光,拿到好作品的几率更大。我当然承认这点,事实上大多数情况也是如此。但我的价值观就是不认同。
昨天收到一条短信,片方希望我出演一位科学家的妻子。在许多人心里,我就是这种类型的女演员,贤妻良母,知书达理。如果有机会能颠覆掉这个形象,我不拒绝,但是没有的话,我也无可奈何。
这几年媒体在讲中年女演员的困境,对此我没有困惑。我没有能力创作,不会写、不会导,也没钱投资,没有能力去改变的话,就别困惑了。之前没人知道我,发声也没人听,那还较什么劲呐。
但是,我现在发声可能有人听,我就要说了。对于现在中生代女演员的状况,我很愤怒。她们形象都很好,人生阅历又丰富,又会表达,可市场上给我们的机会太少了。究其原因,还是一个审美问题。很多观众不愿意看一个很美的中年女性,他看不懂,只看年轻漂亮。审美问题背后,其实是教育问题。
别人总拿梅丽尔·斯特里普,朱莉安·摩尔举例子,但国外对中年女性很包容。在中国太难了,你努着劲儿拍也未必有人看。你只能去演一些没有缺点的、优秀的、可以立牌坊的贞洁烈女,具有牺牲精神的女性。为什么老让我演科学家的妻子,而不是女性科学家?可大众审美如此,我演知识女性、科学家,又有几个人看?
继《流浪地球》创36亿票房,黄渤成百亿票房第一人,中国电影又在前天再传喜讯。柏林当地时间2月17日,由导演王小帅执导的影片《地久天长》在本届柏林电影节收获最佳男女演员的银熊奖。
《地久天长》此次获奖,不仅仅是中国电影在国际影展上打破了华语电影的获奖纪录,最重要的是把中国故事讲给世界。
娱乐圈是一个千姿百态的圈子,尤其在时下流量=收视率的怪相中,真正沉下心、全身心投入到表演行业中的人,真的不多。不少人忍受不了长时间的无名期,中途跑去做别的事情。
说起王景春和咏梅的名字,大家可能会一脸问号。他们一直是不温不火的那种类型,在影视剧里做着“万年绿叶”,如今“一夜走红”,被问有何感受时,两人颇有默契地保持一致看法:“走红并不重要,自己的身份就是一名演员而不是明星。”
与老早就拿过东京电影节影帝的王景春相比,咏梅并非科班出身,演了24年的戏,才第一次在《地久天长》中担任女主角。她自己绝没有想到,第一次做大银幕的女主角,就成为中国内地第一位获得柏林影后的女演员。
在《地久天长》中,咏梅饰演的王丽云是位性格非常隐忍和内敛的女性,即便发生再大的事也不动声色。咏梅说,早在读剧本的时候,自己的眼泪几乎就已流干。
得知获奖,一向温文尔雅的咏梅一度激动得泪洒领奖台,之后更是在微博上写下了“幸运”二字表达感恩之心。
在中国,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女演员。而咏梅在一众女演员中,是个绝对的异类。她没有绯闻、不抢热度,在平日里是个极其低调又不失自我,淡雅、大气的女人。
当年,她在《中国式离婚》里饰演的肖莉美得实在是深入人心,偏偏遇上“老公”出轨,让不少网友呼吁,“家里守着这样一个可人的媳妇居然还出轨,现在的男人已经无法理解”。甚至有网友喊着,找老婆就要找咏梅这样的,可见她的魅力。
曾和她合作过的李雪健、陈道明、张嘉译三位实力派男演员,都非常欣赏她的演技,也看到了她作为演员的潜力,以至于后来看到合适的剧本和角色都会向导演推荐她。
咏梅来自内蒙古,原名叫森吉德玛,咏梅是父亲给她起的汉语名。说起她的成长轨迹,也和其他演员不太一样。
1987年,咏梅一个人从内蒙古到北京求学,读的是北京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的企业管理,毕业后按部就班进入公司做起了白领。
一次偶然的机会,咏梅加入了主持人许戈辉的工作室,并主持《约会星期天》等节目,从此算是一脚踏入了娱乐圈。
演戏这件事,对咏梅来说是从没想过的。对表演一窍不通的她,在以前是那种一看电视剧就要不停吐槽的类型。
1995年,海军电视艺术中心要拍《牧云的男人》,导演是高希希。对方主动找到了咏梅,觉得她的白领气质与导演心目中的角色很吻合,就让她在剧中饰演女主角。
可到真正开拍了,没有过表演经历的咏梅还是闹了不少笑话,“像‘走位’这些词,我都不懂,经常要问别人这是什么意思。还有拍哭戏,怎么酝酿也哭不出来,导演在一旁没完没了地启发,摄像师扛着机器等我的泪水,还安慰我说:什么时候能哭了,我再开机。我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他扛着机器累得都快哭了……”
好在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咏梅的作总算是拍完了。尽管《牧云的男人》在当年获得全军电视剧“金星奖”三等奖和中国电视剧奖“飞天奖”三等奖,但咏梅认为那些奖项不属于自己,因为她演得并不好。
但缘分这件事就是让人解释不清,咏梅被表演吸引了,她更相信自己会在将来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于是,她开始专职做一名演员。
后来,咏梅开始了做配角和跑龙套的日子。她曾在徐静蕾主演的爱情题材剧《北京爱情故事》中饰演饭店大堂领班莫欢,也曾在翟小菲执导、于荣光主演的刑侦题材剧《至高荣誉》中露脸。
直到1998年,一部《梦开始的地方》成为咏梅人生的转折点。那部剧让人们认识了咏梅。在剧组里,周围都是李雪健、张涵予、陶虹、刘蓓等曾演过多年戏的专业演员,咏梅的压力开始大了起来。原来,以前的自己太过自信,自以为拍了几部戏就懂得表演了……
那时,同剧组的傅彪也经历着无名时期,同样的经历让两人熟了起来。每天,咏梅和手里端着大缸子的傅彪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傅彪会和她聊自己的戏,也会聊别人的角色,还会聊表演和做人。咏梅发现自己和傅彪比简直差得太远了,后来才有了感动好几代人的“辛平平”。
在《梦开始的地方》中,咏梅塑造的辛平平让人心疼、惋惜。也是在这部剧之后,咏梅告别了曾经轻狂的自己,对表演有了更深的认识。每一次拍戏时,她都会潜心向身边的人学习。
再后来,人们又在《中国式离婚》里看到了不一样的咏梅。有人甚至为了看她,刷了3遍《中国式离婚》。
咏梅在剧中饰演遭遇了丈夫“外遇”,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的独立女性。尽管在剧中,她被蒋雯丽饰演的角色假想成“第三者”,本是一个不讨喜的角色,却被咏梅赋予了独立、乐观,以及有涵养等出乎意料的人物特性,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形象。
要知道,在当时扮演“小三”常被人认为是坏女人,尤其是在大热的电视剧中,观众很容易认为演员在现实生活中也是这样的。就是面对这样一个角色,咏梅仍十分珍惜,仔细拿捏,留下了观众心中的经典。
在拍摄《中国式离婚》时,咏梅再一次认识到演员行业的不易。“其实,做这个行业有时很矛盾,一方面与好的演员、剧组合作,应该感到满足、兴奋;但另一方面,投资商总希望请有卖点的演员,而你虽然很喜欢某个角色,很有创作的,但就是干看着拿不到,这是我现在最苦恼的事。”
演了这么多年的戏,甘于平淡,性格低调的咏梅,曾无数次因为没有卖点而被投资方放弃。咏梅也曾有过困惑,心里有过波动,“会不平衡,会有烦、累的感觉,有时都不想做演员了,这个行业竞争这么激烈,好角色总是擦肩而过,自己又是这么一种性格,不爱往前冲……现在我只能靠自我调节保持心理平衡。”
就这样,咏梅一部接一部地继续做她的“万年绿叶”。在别的女演员发愁“中年女演员无戏可拍”时,她仍在“跑龙套”。
她的丈夫叫栾树,曾经是黑豹乐队的主唱和键盘手,还曾拿过1997年全运会的马术冠军。他们是通过黑豹乐队的一首非常经典的摇滚歌曲《Dont Break My Heart 》认识的。1991年,咏梅被邀请拍摄这支MV,两人也因此有了爱的火花。
许是两口子在生活中都是慢性子吧,在彼此还没有名气的时候,他们住在马场旁边简陋的小屋里,每天骑着马,在夕阳的余辉中漫步。有记者曾试探性地问咏梅:“以栾树的才华,可以先为其他歌手写几首歌赚点生活费,你们的生活也能有所改善。”咏梅却说,自己“有信心和他一起等待那个(成名)时刻,也许很快,也许是一辈子,(我们)不急、也急不得”。
不急不躁的两人,一起等来了栾树如今在中国摇滚乐坛的地位,咏梅也通过自己的演技摘得人生第一枚女主角奖杯。
曾经的咏梅轻狂过,没觉得娱乐圈有什么活令人羡慕。可在那之后,她对成功有了不一样的界定,更不奢望自己能大红大紫。“这些年走过来,我觉得表演就是要演绎真情,不能掺假。我不是一个特有野心的演员,如果野心太大会变得很累很浮躁,我不喜欢那样,还是随遇而安吧。”
无论是台前的获奖感言还是幕后的记者采访,咏梅都保持着一份端庄平和的气质,一如她多年来在大小银幕上给人留下的印象。对她名字略感陌生的观众,在看到她的面容后也会恍然——毕竟她是一名在中国影视界耕耘了24年的实力派女演员,参演了诸如《梦开始的地方》《中国式离婚》《人到中年》《悬崖》《青春派》《刺客聂隐娘》等国人耳熟能详的优秀作品。
咏梅用扎实的艺术功底和充分的阅历,丰富了剧作设置和导演处理上给角色留下的发挥空间,在银幕上留下了属于一代国人的精神影像和内心真实。
《地久天长》是咏梅首次担纲电影主演的作品,她在获奖后的采访中谦逊地将感受归结为“幸运”,把这部作品称为“完美的合作、优秀的创作”。咏梅的搭档、她戏中的“丈夫”王景春评价二人的表演理念相近,一拍即合。他们在《地久天长》里饰演一对工人夫妻,在三段式展开的时代变迁中,诠释平凡家庭的悲欢离合,折射30年时代巨变和人世沧桑的史诗。这对主演从开拍的第一个镜头起就很有默契,影片的各个艺术部门在塑造人物的观念上也高度一致,彼此信任。这份源于生活、自然流淌的默契感,打动了电影节评委会,德国女演员桑德拉·惠勒首先提出两位主演应共同获奖的建议,得到其他评委的认同。
生于1970年代初的咏梅和王景春不但年龄和阅历相近——用咏梅的话说,他们是“有生活的人”,他们“看过太多普通人,演的也是普通人”。同时,二者在表演技法上也具有一定的近似性,都善于使用细腻的艺术处理,丰满、真实地呈现普通人,表演形态并不外放或煽情,却富有魅力,极易打动观众、产生共鸣。《地久天长》的戏剧矛盾和人物感情层层递进却隐而不发,基调沉郁、风格现实。在影片中,咏梅的表演内敛、克制,她饰演的妻子王丽云,时间跨度从壮年到暮年,但影片对这个人物的展露较为含蓄,王丽云的很多内心世界甚至被刻意忽略和留白。这种叙事上的模糊性,与人物动荡的命运、强烈的情感形成了巨大的张力,咏梅用扎实的艺术功底和充分的阅历,丰富了剧作设置和导演处理上给角色留下的发挥空间,在银幕上留下了属于一代国人的精神影像和内心真实。
咏梅在《地久天长》之前的作品中基本担纲配角,细数她以往塑造的形象,大多是沉静、端庄、温柔、知性的女性,具有一种“重压下的优雅”,既符合传统认知中的“好女人”标准,又不乏现代气息和女人味。她有传统东方女性含蓄温婉的韵致,能在家庭伦理剧中获得观众缘;也可以很有说服力地在职业剧中传达出应有的专业感、精英感,深具独立女性的大方洒脱。她的表演风格偏向清新、真挚和细腻,痕迹并不很重,技巧也不多变,却并不显得寡淡。在银幕上,她带着矜持而若有所思的神情欲语还休或微微一笑,总能给人以故事感和神秘感。咏梅擅长塑造的具有成熟感、分量感甚至疏离感的女性角色——暂且将之笼统概括为“温柔御姐”类人物,因为缺乏外放的戏剧性特质,在我国影视剧女主人公形象的图谱上,较少占据主流的位置。她们往往以主人公的对象或助力者的身份出现,与主人公形成映衬或遥观的关系。
在《刺客聂隐娘》的固定长镜头中,咏梅将一长段半文半白的台词娓娓道来,吐字清晰有力,气度举重若轻。
内地影视剧创作者对咏梅所擅长的这类形象的书写总是有“盲区”,如果能从以咏梅为代表的一类女演员身上汲取灵感,实际上,恰能发掘今后“大女人戏”创作的某种潜在区域。日剧《女王的教室》、韩剧《有品位的她》、美剧《傲骨贤妻》等作品中,可以看到这类温柔而有力量的女性形象在因地制宜的变体。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和新世纪初,曾在港剧中风靡的港女形象,代表演员如陈慧珊、张可颐、宣萱等,也提供了具有启发性的案例。
咏梅在电视剧《中国式离婚》中就出色地完成了一次内地化的“温柔御姐”形象塑造。她饰演的肖莉是一名事业有成的医生,她气质娴雅、独立自强,离异后独自抚养女儿,对同事兼邻居的宋建平(陈道明饰演)及其妻子林小枫(蒋雯丽饰演)怀着不言自明的体谅。咏梅内敛、沉静的表演支撑起肖莉作为职业女性的精英气质,以及单身母亲的倔强、坚韧,树立起人物笑对人生的信念感。而在遭遇打击时,肖莉痛苦的情绪和神态,毫无防备地于坚强的“面具”下丝丝缕缕地“流泻”出来,深刻而短暂,简洁有力地勾勒人物艰难支撑的处境。电视剧《孝子》中,咏梅饰演的大儿媳谢言,美德与智慧并具,在家庭和职场都进退得宜,可以说是一个较为理想化的女性形象。此外,咏梅在电影《青春派》中饰演一位望子成龙、与早恋的儿子居然(董子健饰演)斗智斗勇的“虎妈”,富有典型性地表现了高考生家长那种煎熬且矛盾的心理,与董子健的表演互动也不乏趣味。她在电视剧《乱世书香》中扮演的徐书容,是时大家族的旧式女性,看似隐忍、守旧,却心怀情义和勇气,气质高洁一尘不染。
2015年,咏梅在侯孝贤执导的影片《刺客聂隐娘》中饰演聂隐娘的母亲聂田氏。这部影片以古典绘画式的构图、色彩和质地,再现了一幅气韵悠远的晚唐世情图景。咏梅的造型、妆容、神态及仪轨都偏向唐风唐韵,宛如从仕女图中走出。在影片开头,聂田氏仪态端方、表情沉静地向聂隐娘(饰演)诉说前尘往事。咏梅在固定长镜头中,将一长段半文半白的台词娓娓道来,吐字清晰有力,气度举重若轻。
像咏梅一样在行业内勤恳耕耘、业务能力过硬的实力派成演员,从市场到观众,都应给予他们更多的关注和机会。
作为一名非科班出身的演员,咏梅具备相当的表演才能,也在多年踏实的创作经历中,逐渐沉淀出她特有的艺术处理方式。
一般说来,非科班出身的演员在创作上的匠气和“套路”感不会太强,一哭一笑、一动一静的反应,贵在自然真挚。但是通过观看作品可以发现,咏梅在与专业院校“科班出身”的搭档们在表演上“过招”时,并未落入下乘。列出他们的名单,如陈道明、陈建斌、倪大红、王景春、冯远征、蒋雯丽、徐帆、陶虹……都是中国影视表演最高水准的代表。每年,以三大专业院校(中戏、上戏、北电)为代表的专业艺术院校为影视行业源源不断地输入新鲜血液,但是非科班出身的演员,也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分量。譬如当下的吴京、周迅、孙俪、刘涛等都是深受观众喜爱和认可的行业领军人物。表演本身又是一门十分玄妙的艺术,“真听、真看、真感受”总是凌驾于一切外部技巧和训练的金科玉律。
1990年代毕业于对外经贸大学的咏梅,曾经做过外贸公司职员和主持人,还在机缘巧合下出演了黑豹乐队名曲《DON’T BREAK MY HEART》的MV。抒情的摇滚乐中,白衣飘飘、黑发如云的咏梅,倚在长城边回首遥望、若有所思,那矜持又飘忽、茫然而疏离的模样,定格了一个时代飘摇不定的青春。1995年,咏梅由著名主持人许戈辉举荐,开始了演员生涯。2006年,咏梅在《中国式离婚》中令人难忘的表现,让她得到代表中国电视剧最高奖项的金鹰奖最具人气电视剧女演员的提名。2013年,她凭借《悬崖》获得第一届电视剧导演工作委员会表彰大会优秀女配角奖。咏梅在《青春派》《刺客聂隐娘》中的表演,让她分别获得第16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之电影频道传媒大奖和第16届华语电影传媒大奖的女配角提名。她今年在柏林获得的奖项,则一举刷新了内地女演员以及非科班出身演员电影节奖项的新高峰。
当我们谈论咏梅,或许可以稍稍缓解被广为“贩卖”的中年女演员焦虑。咏梅沉淀20余年,厚积薄发,在近50岁时获得“银熊奖”。这不禁让人联想到第90届奥斯卡最佳女主角花落《三块广告牌》的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60多岁、貌不惊人、不修边幅的她曾让观众感慨:60岁,竟然还是美国女演员最好的年龄。引发热议的韩剧《迷雾》中的女主演金南珠、《天空之城》中的反派演员金瑞亨,强势能干、大杀四方的女王形象深入人心。日剧中,以中年女演员为核心的职场剧不胜枚举,天海佑希、米仓凉子、菅野美穗、中谷美纪等名字,不但是“御姐气质”的象征,也是收视的保证。
在我国,越来越多的人反观并意识到,成演员发挥能量,不但是她们职业发展的合理需求,也是华语电影生态健康和持久发展的重要因素。这实际上反映了市场和观众在“流量”“颜值”表演狂轰滥炸后,对表演艺术本质的回溯和召唤。去年由网友自行剪辑的短视频《淑女的品格》风靡网络,视频改编自网络的“脑洞”,将俞飞鸿、袁泉、陈数、曾黎以往作品的相关段落拼贴,成了一部反映四名都市独立女性的职场情感剧“预告片”,变“女性中年危机史”为 “黄金女性奋斗史”,引爆网友的热烈反响。曾经一度,面临资本和“流量”来势汹汹的“狙击”,中生代女演员集体落入相当尴尬的境地。姚晨在星空演讲发表《中年女演员的尬与惑》,道尽在行业内遭遇的困境及思考。新晋小花马思纯则在媒体面前为小姨蒋雯丽呼吁,“给老艺术家多一点演电影的机会吧”。
所幸的是,我们能够看到近年的大小银幕上,中生代实力派女演员多种多样的突围尝试。章子怡、周迅、姚晨、汤唯、孙俪、马伊琍、袁泉、秦岚、殷桃、闫妮等,都在以新的状态和姿态交出作品。这不但让影视行业焕发新的活力,也给被各种“焦虑”环绕的普通女性许下愿景。而像咏梅一样在行业内勤恳耕耘、业务能力过硬的实力派成演员,如任素汐、谭卓、郝蕾、余男、颜丙燕、万茜等等,从市场到观众,都应给予她们更多的关注和机会。
1995年参演电视剧《牧云的男人》,开始演艺事业。2004年主演家庭情感剧《中国式离婚》。2006年出演家庭伦理剧《孝子》。2009年参演家庭情感剧 《人到中年》。2011年参演家庭情感剧《你是我爱人》。2012年主演近代传奇剧《乱世书香》。
2013年凭借主演的谍战剧《悬崖》获首届中国电视剧导演工作委员会表彰大会优秀女配角奖。2016年出演电影 《刺客聂隐娘》提名第16届华语电影传媒大奖最佳女配角奖。 (央广网)